車掌小姐 打票唷
小時候最喜歡與同學玩車掌小的遊戲,覺得車掌小姐真有趣又神氣,可以坐免費巴士四處玩,在小小的客家村當上車掌小姐,就像張開 世界的眼睛.還可神氣地喊 [打票了 ! ]
長大後沒有如願 當上車掌小姐,倒是早年童年玩伴曾瑞玉的部落格裡寫下了早年她的車掌生涯,現在車掌小姐己經是歷史記憶,看完她的文章似乎又讓我回到我們的遊戲場景:[來打票唷!]
《前言》這篇文章遲了近20年，當年好友典婉一直要我寫出尚無前人發表的有關《車掌的故事》，怎奈我的心境在當時就是無法整合出一篇似回憶錄的記事，而今，滄海桑田，或許是因為我已經連接上故人和故事了吧！故事很多、很長，多發生在6、70年代之間。有興趣者請耐心的多訪幾趟吧！
進入廿歲前夕，我上台北考取了公路局隨車服務員﹝車掌﹞的職務。
面試那天，我發著 39℃ 的高燒。渾身無力。外面的天空飄著朵朵的白雲。
當時心中無語問著蒼天；莫非我與公路局無緣？但我已沒有退路。
不記得是第幾位上台的，只記得必須以國語和台語各念一段服務乘客的稿子。
像是：X X 站快到了，要下車的旅客請準備 ...或是：還沒有買票的旅客請買票 ... 之類的。
我聽到自己那像鴨子般的聲音，慘不忍睹。發燒掩蓋了因為怯場的臉紅。
當主考官叫了一堆號之後說：以上是沒有通過的，下次再見！
我吁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球一樣。我發現被淘汰者多半是外省女孩，無法說出能讓人聽得懂的台語之故。
感謝父母親在我上小學之前孟母遷徙了幾回，待過美濃的客家庄，租過台中的眷村房子，也在台北的內湖和一票台灣小孩混過，也慶幸自己該是有那麼一點點語言的天份吧！
居然讓我過關了耶！接下來的就簡單多了。至少當時的我是這麼想的。錄取之後，我們必須在新店的公路局台北運輸處接受為期一個月的各項訓練。
從認識車票、票袋、票剪、票價表到儀容、制服穿著等等，所有一切當車掌 小姐該具備的知識全部都要學會。
川流不息的講師課程和我們這群女孩們沐浴在青山碧水之間，讓漸入初夏的新店碧潭增添無限春光。
結訓前的隨車實務操作訓練，大夥乘一輛專車前往烏來去也。那一天風和日麗。果然是個外出的好日子！非假日的交通分外順暢。
我們都穿著淺藍色襯衫、灰色窄裙，繫上黑色腰帶，腳穿白色襪子，黑色皮鞋，現在看來還是覺得很正點呢！每一位女孩都要實際背著票袋，帶著口哨，站在車門左邊，模擬旅客上下車時的應對方式和態度。
現場打分數的有二位大叔，很會扮演各種不同身分的旅客，當然“澳客”也是其中之一。一群沒見過多少世面的 17 到 20 歲黃毛ㄚ頭，怎禁的起如此多樣化的人生百態？在學習中領悟真實的人生場景，這些對於日後的我來說，真是一堂有錢也買不到的課啊！
對於在那當時的我們而言，既可以一邊實習，又可以一邊欣賞烏來沿途風景，叫人好不快樂呢！
一個月的訓練成果將會關係著我們分發到哪一站的成績，早在我受訓前就已經得到相關的資訊了。所以我僅遵前輩叮嚀，上課儘量做筆記，少跟周公打交道，最後我以第一志願分發到台北西站去。記得我們是公路局第 96 期生。同期的一共有六位分派到台北西站。
那一年是民國 67 年 (1978 )。
除了我之外，還有班長許玲珍、薛惠賢、鍾玉琴、陳秋梅以及另一位待不久的，我忘了名字，哈。台北西站在當年是一個很大的大眾運輸巴士發車站，位於台北火車站的右側，在忠孝西路上。
二層樓的磚牆建築物。站長室和公路警察辦公室設在一樓。以及一排的售票窗口，提供購票服務。二樓有站務人員的辦公室、駕駛員以及售票員的宿舍、和由一對夫妻打理的員工福利餐廳。
川流不息的人潮和各式各樣的車種林立，對當時從苗栗鄉下北上的我而言，無異於是見證身處大都會的最佳証明。家鄉父母更是鄉鄰羨慕的話題人物，連走路都抬頭挺胸、與有榮焉。因為在那之前，我和家人上台北的次數，用10隻手指頭就可以數的出來。這一年初，中山高速公路還只是逐段完工通車階段。當時的西站有許多的路線和各級車種。
記得國光號是和我同年在西站誕生的灰狗大巴士。只不過它是年尾來投胎的。其他還有金馬號、對號快車、直達車、普通車等。在我們報到之後還是要隨車實習路線，重點是要記住每一條路線的站名和站牌位置。我們是新人菜鳥，所以只能從普通車隨起。
在西站發的普通車有往三峽、大溪、建安﹝大安寮、土城﹞、板橋、桃園、烏來。直達車有：石門水庫、桃園、中壢、新竹。 其中往烏來的班車，我們西站只在假日的時候機動性的加開班車。
那個時候的台灣社會風氣非常純樸，自用轎車很少，民眾出門多半利用大眾運輸交通工具旅遊景點也多半是在郊外，如新店的碧潭、烏來，板橋的大同水上樂園，萬華的青年公園和植物園等。
西門町和中華商場則是當時台北市最熱鬧的市區。寺廟就不用提了，中國人大多會見廟就拜吧！在西站，一到假日，往烏來的月台上總是排了一條長龍的旅客，站長和派車調度員會適當的增派加班車來紓解月台上的人潮。
我們因為只在假日的加班車次才會跑烏來，所以都是派以當天的預備班人員跟隨加班車，去時尚好，因為滿滿的一車旅客全部都要到烏來才下車。但是回程可就笑話百出了，一來站名不熟，二來票價不詳，但是又不能拒載旅客，所以經常發生以下情況；
請問阿伯，你每次坐多少錢呢？
或者是；阿桑，這裡是哪裡？站名叫甚麼？妳平常搭一趟多少錢？
每回在站上休息室，大夥兒閒聊時，總會聊到這一段，其實是滿搞笑的，但是卻是事實呢！
那時候鐵路局台北後站就在現址的太原路和市民大道。或許年輕的一輩有些並不知道市民大道是以前的鐵道拆除改成地下化之後衍生的新路。而在太原路和華陰街交口處有一棟在當時非常有名氣的『金龍大酒店』矗立在那兒。好像年輕時期的鄧麗 君也曾受邀在此表演過。
台北後火車站就在呎尺之間，我在上下班時段經過那兒時，總會看見許多濃妝艷抹的男女歌星進出電梯，因為它畢竟是一家酒店，所以還有許多的外鄉人和日本男客人投宿。不論是外國客人或是外地人而言，此地實在是各方面動線都非常方便的投宿之地呢！
我們的宿舍位於華陰街底，是一棟很大的日式建築，外圍牆高過180公分 。上面有崁碎玻璃酒瓶，外加鐵絲網佈，真不知道在當時究竟是防止外面的人入侵，還是防止裡面的人外出？
那麼裡面究竟有多大呢？拆除之後的面積正是之前的台汽客運台北北站現在地址這麼大。
2008年11月因事北上，路過承德路天橋往下瞧，才知道昔日的北站已經封閉，又成了廢墟嗎？在我住宿期間從來不曾探訪過除了我們睡覺的房間之外的地帶。 因為各種大樹圍繞著，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加上有一位年紀很大的變態外省老伯伯在管理宿舍。
那間浴室方方正正大約有 10 幾坪大，中間也有個正方形的池裝熱水，左手邊則有一排洗衣服的長水槽。大概從下午 2 點左右，伯伯會開始放熱水入池，好讓早班下班人員可以沐浴。
但是它的出口只有一邊，所以只要一推開門，裡面在沐浴的人必定讓人一覽無疑，不過因為都是女生，環肥燕瘦早已摸的一清二楚了，所以也就見怪不怪了。倒是夏天的時候，變態伯伯經常把冷水開關關掉，然後坐在浴室大門入口處的藤椅上看著我們。
當我們晚班下班回到宿舍之後，一票女生擠在大大的浴室內，用臉盆裝起燙的死雞鴨的熱水，一邊唧唧喳喳的聊天，一邊罵著變態伯伯，卻還是只能等它涼了再洗澡。
變態伯伯拿著一把扇子，坐在椅子上，面對著大浴室門口，一邊扇風一邊口中大聲流瀉著鄉音很重的聽不懂的話語，聽起來像是在和我們遠距離叫罵，但是卻沒有人敢正面嗆過他。
或許是年輕吧，也或許是拿那位變態伯伯無可奈何吧，只記得這種情形持續了好久。我依稀記得幾個末班車收班之後回到宿舍的景象。華陰街，兩旁的店家已經紛紛在打烊了，息燈之後的黑暗總讓我加快腳步。而金龍酒店的醉翁們正在高唱“不如歸去”，只留下招牌上的霓虹燈在閃爍著！
這時候大部分的同事也都已經進入夢鄉了，只好自己一個人捧著臉盆，盛著換洗衣褲和睡衣，就著陰暗的燈光摸索到浴室去，深夜的大浴室內，只有嘩啦啦的流水聲在催促著我，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匆匆穿好衣服走人！連換掉的衣服都只想留到明天再一起洗了。
最慘的是在那沒有電話和手機的年代，如果晚歸可是進不了大門的，因為他會把漆成大紅色的大鐵門用鐵栓拴住，任憑你有鑰匙也是無用武之地。而那高高的圍牆上則舖滿了碎玻璃酒瓶罐，和鐵絲網。戒備森嚴似豪宅！
華陰街一整條都是賣吃的，走 5 分鐘路程可以抵達圓環以及寧夏夜市，加上重慶北路上的夜市攤販，入夜之後彷彿不夜城般明亮，我也經常和同事們一起去夜市閒逛呢！
20 歲時的我，不知為何對睡衣情有獨鍾。尤其是那種薄紗的，我買過兩件式的，單件的，細肩帶式的，還有一件米黃色的棉料和服式的，至今依然完好如初，仍然是我的最愛！
那時候的台鐵和公路局一直是競爭的對手。就連月台的剪票人員也發揮了最高的敬業精神。
我們因為宿舍在後站，每次上早班的時候都會提早出門。有的時候一不小心賴床睡過了頭，只好直接從鐵路局後站過月台到前站，再左行至西站，大約可節省三分之二的時間。
原本一開始我們這些住後站宿舍的女孩們都是走月台過去上班的，誰知道有一次碰到一位心情不好的大叔不讓我們進入，堅持要我們買月臺票才可以，於是發生了一些爭執，自此以後，那些剪票大叔們便聯合抵制我們這些弱女子，若沒買月臺票再也不放行了。
記得我那時候的底薪一個月3,000出頭，另有載客績效獎金約1,000元上下。在當時公車票一段的票價才不過2.5元，而一張月臺票要價1.5元，豈能不省？自此之後我也就不再去和那些鐵路員工打交道了。
每天成群結伴的一票車掌 小姐就這樣浩浩蕩蕩的穿越華陰街前往西站去上班。一方面早餐可以從華陰街的早市攤位上解決，一方面又可以省去買月臺票的錢。
華陰街直走接上重慶北路後左轉，再行過一段平交道，過北平東路再左轉走忠孝西路就到西站，算算大約10來分吧。
我在台北西站任內結識了許多的同事和新朋友，也受到那些外省叔叔伯伯駕駛們的許多照顧，時至今日，每當與昔日的同事們聊起過往的流金歲月，心中總會泛起無限的懷念，我相信我的青春一點都不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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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看完她的車掌生涯,再看看今天的交九車站;三鐵共構,原來車掌己經是上世紀的行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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