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8日 星期日

牢裡牢外


牢裡牢外

2008-04-05 12:20 |迴響:0點閱:3323
牢裡牢外

˙一道又一道的走過鐵門,冷酷的鎖聲又在身後叮叮噹噹響起。……

˙大哥大
走過一道道長長的鐵門,領我進去的馬秘書,手中拿著不同的鑰匙。叮叮噹噹,響得人心慌。
陽光普照,綠樹成蔭的東台灣鄉下,應該是渡假的好地方,可是這裡什麼都鎖住了,連陽光都奢侈。只有做早操、澆花才能在小院子裡活動。
你或訐會問:其他地方做什麼?
不做什麼,只是一堵厚厚高高的牆,幾道彎曲、冗長的走道,走得令人發麻,每走過一間教室、工廠,就關一道門,即使每個人身影都看得見,只是大家都只能透過鐵絲網互相張望。
看過鐵線籠裡的猩猩吧!
在監獄裡也差不多,老師、工作人員天天上班,也和坐牢差不多。每天在長廊、鐵門裡走動,不到下課時間,老師們一步都走不開。
幾位年輕老師說:「習慣了!」
記得是九月了,北部早有些許涼意,這裡的秋,卻依然探出火熱的太陽。
吃過午飯,有些人伸出刺滿龍鳳的手雕起一尊佛像。
單調聲音,讓人無法將他和佛像聯想在一起。
強悍肌肉用力劃著佛像的外衣,緊閉的雙眉,讓人猜不透是下悅還是抗議,一聲又一聲清脆的刀削聲,響在長廊。
那頭是焊接室,四散的火花前,是一張又下張的護面。
像極了面具,把臉一遮,全看不見。
被關在這裡,看不看見,又有什麼關係。在外面世界裡,他們也曾是有過風雲的一生。如果現在不被關在東部小鎮,他們會在那兒?
是拿著大哥大在三溫暖泡澡?還是在地下舞廳跳茶舞?
有些人在另一端唸英文,長得胖胖的修女,每週有幾天下午來教他們英文課,一個個剃光了頭的男人,穿著汗衫、短褲,用心大聲地唸道:「This is a pen This is a table
一段又一段;值高低低的吐出清楚句子。「學校裡,不好好唸書,只好來這裡再用功!」剃光了頭,令人分不出他們的年紀。看似中學生,實際上都有二十歲以上了。
一路領著我參觀的馬秘書,看似有副好脾氣。他有個與小說家馬森一樣的姓名。「可惜!我不會寫小說!不然每個人都是題材唷!」的確,這裡的故事,寫都寫不完。
馬秘書領著我,一道又一道的走過鐵門,冷酷的鎖聲又在身後叮叮噹噹響起。
陽光已經不再火辣,斜斜射進,原本白亮的監獄長廊,光線愈來愈沉,傍晚近了,夜也將悄悄來臨,我將回台北,他們呢?陽光少了,夜來了,他們只有長長的等待。
或許,我們都該慶幸自己能享有大片陽光及星斗,而不是在長長的廊裡,偷窺一片天。

˙寫信的女人
她見到我嚇了一跳,不知是不是很少見陌生人,當我站在她門口,她仿彿不能接納我真的來看她。
從一個宗教團體知道她的故事,好奇心迫使我第一個週日就去看她,這位竹東鎮上的女姓。是誰有這般能耐,寫信安慰獄中的大哥們呢?
或許是興奮?或許是知音,她不停地拿出信件、資料,要我看,一封封歪斜的字跡,充滿悔恨的筆,訴說著他們的懺悔。
「他才廿五歲,搶劫、殺人,多不值得!」年輕時,她擔任過幼稚園老師,年輕時候喜歡孩子的心,依然下變。
即使邁入中年,她還是不忘將愛分結孩子,枯瘦身軀下,今人訝異她那來的精力。
丈夫不疼她,天天晚上為了生計,她要和丈夫上起在夜市擺攤;白天,總是沒有丈夫的蹤影。
或許是時間久了,她漸漸放鬆心情,聊起了過去。喜歡讀書、寫字的她,眼鏡厚厚一片,有時也看不清她在想什麼。
唸國中的兒子回來了,砰!一聲,把書包丟在茶几上,她搖搖頭:「抱歉!孩子沒教好。」
給受刑人寫信幾年了,每回只能在夜深人靜或丈夫、孩子都出門時寫,不只寫信,還為受刑人寄卡片、寄聖經、寄文章,鼓勵與安慰他們。
「在天國與地獄間徘徊的人,總是無助!」憑著堅強毅力,她在菜錢中省下五毛、一元當郵資。
伸出佈滿皺紋的手,辛酸淚中,原來還有丈夫的毒打。拍完照片,心中更痛,她如何在逃避丈夫的冷漠中,將愛全給了那群即將受刑的重刑犯?
圍牆乖隔的受刑人或許有死亡及出獄的解脫。可是她呢?誰來釋放她的心情?
訪談後好些年,陸續在報上見到她的消息,從一名家庭主婦到好人好事代表,在電視上再見她,樸素中,依然平靜。
許久了,不曾再見她,但是偶然的書信中,依然讓我嗅到她的溫情。
在冷漠的時代,每個人甚至吝於付出關愛給親人,更何況是曾經罪犯累累的受刑人、死刑犯。
後來在報上得知她得了一個關懷社會的貢獻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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