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灣吊橋 - 阿珍姑的雜貨店與其他
小學老師最愛帶我們去內灣郊遊、寫生、綠色帆布書包裡,有媽媽做的便當,還有幾顆白脫糖,是白色、銀色錫箔紙扭起來的,我一面走、一面流口水……
過吊橋,是又好玩又可怕的事。
學校郊遊,常常是帶著我們穿過馬路,沿著內灣的山壁走、灰灰土土的岩壁、常常灑下幾塊「牛肝石」,我們這樣稱呼它、順手撿幾塊,可以磨利小刀。
這座吊橋是幾十年的老橋,踩過青苔的橋頭,我們背著書包、拎著水壺,站著等老師帶我們過橋。吱吱呀呀的吊橋,都是木板釘的,兩邊繩緣是發黑的大麻繩,用力絞在鐵絲上,一路橫跨在中港溪上,瘦瘦長長的橋身,橋那頭就是內灣村o
民國六十年之前,遺座橋連繫了內灣村民和外界的接觸,幾十戶村民,就在村子裡種田、種水梨,要出門買東西,就得背著竹籃,走過吊橋,到客運站牌等車,沒有橋,他們就失去了與外界的臍帶。
小學老師最愛帶我們去內灣郊遊、寫生、綠色帆布書包裡,有媽媽做的便當,還有幾顆白脫糖,是白色,銀色錫箔紙扭起來的,我一面走、一面流口水,斜背在左肩的水壺,一搖一搖地打在身上。
幾位調皮的男生,在吊橋上搖來搖去,青山-層又一層落在遠方,深深淺淺的綠,是寫生好題材,書包裡有一盒粉臘筆,老師說,春天,是畫畫天。
吊橋搖得好厲害,走在前面的劉鳳,突然站在橋中央,漲紅了臉,再也走不下去,阿珠眼淚滴下來,「我怕!」老師一手一個,橫著牽她們過去。
我們這班有四十幾個人,高矮胖瘦、像山峰高高低低,過吊橋是五個人一組,手拉手、橫著走,但是誰要是一停下腳步,就會看見吊木板下的河流,滾動著向前流走,衝起幾個大漩渦。
從吊橋繩索的空隙望去,河變得好寬,我們就站在河上,左右搖幌。
好不容易全班都過了橋,橋頭第一家是阿珍姑的雜貨店,紅瓦紅磚的小門面,一字排開的青色糖罐子,裡面放著圓滾滾的水果糖,缸底一層層厚厚地白糖粉。
矮小的阿珍姑站在門外,和阿冉姑一樣,她也是瘦瘦乾乾,俐落的巴巴頭,髻上網一張黑髮網,淺藍色小碎花的阿婆衫,掛在身上,右手搖著一把紙扇子,趕蒼蠅。在門邊圍著幾隻小豬。
沒上小學前,爸爸就常帶我來阿珍姑家,在吊橋上,幾乎是大哭著被爸爸拖過去,但是一到阿珍姑家「來!食糖哎!」順手打開糖缸,細細的手,伸進去撈了一把紅紅綠綠的小糖球,塞進我手裡,裙角二個小口袋也塞滿了。
爸爸和姑丈,阿珍姑聊著家裡的葡萄,家裡的雞。
我坐在門口空地上,呆呆看著門口大圳,幾隻大白鵝在上面游來游去,有人蹲著洗衣服,扁平的石塊,快被洗平了,粗粗黃黃的肥皂,用力搓出好多白泡泡,素雲媽媽背了小娃兒,蹲在右邊的石頭上,她胡亂地紮一把髮絲、用橡皮筋糾在一起,洗白的花襯衫,皺巴巴地套在身上,背小娃兒的布,又長又寬,將小娃兒一層層綑在背上,繞著雙乳乳溝,左右交叉後,再打個結,素雲媽媽一搓衣服,整個背帶就幌呀!幌呀!
素雲媽媽好能生小孩,像下蛋一樣,一年一個,素雲是老大,常常要背著弟弟、妹妹做家事,別看她瘦乾乾地,一身藍布衫掛在身上,經不起風吹,做起家事真能幹!
上山砍柴、燒灶、回家晒穀,星期天,袖籠(客語手袖)一戴,頂著斗笠,就去茶園採茶,晚上還背著妹妹扒在桌上算算術。
如果是水梨成熟季節,素雲一路背著五、六個大水梨到學校請我們吃,沒有水果刀,她就把家裡菜刀拿來削皮。
我們去內灣遠足,她最高興,一路過她家,素雲就跑回去,拎個茶壺對著嘴倒水,再衝出來,林 老師還稱讚她家好乾淨。
素雲家過去是阿明家,劉阿明在我們還沒回家前,就快快揮手說了再見。
很多年過去,內灣吊橋早就被水泥橋取代,內灣人口越來越少,水圳文化卻是活歷史,依山勢而鄰的小村落依舊,只是熟悉的朋友都己經離開 ,回去苗栗,我都會去走一趟,仰頭看山,看著一幢幢紅磚屋,沿著水圳的彎流,那個唱校歌去郊遊的日子遠了。
ps 文中內灣是苗栗三灣鄉內灣村,鄰近頭份鎮斗煥坪,是三灣梨的盛產地.
迴響與引用列表
回應: 內灣吊橋 - 阿珍姑的雜貨店與其他
內灣是童年記憶
也是客家水圳文化的地標
中港溪的大自然屏障
青翠山林
紅磚客家老建築
老吊橋是我最喜歡回味的地方
最近三灣梨盛產
進去南庄玩耍
記得停一下
祝福無限 老朋友們
典婉
也是客家水圳文化的地標
中港溪的大自然屏障
青翠山林
紅磚客家老建築
老吊橋是我最喜歡回味的地方
最近三灣梨盛產
進去南庄玩耍
記得停一下
祝福無限 老朋友們
典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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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灣的吊橋,是童年又愛又怕的經驗,身怕一不小心,會跌入溪底,典婉形容的寫實又貼切,更是我們孩時的夢魘。
雖然我不認識典婉,但一定是學姐或學妹,很欣賞妳的文章,期盼能有更多更好的創作。